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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村方言:客家群山里的文化活化石

作者:蔡海峰  发布时间:2020-2-13 15:19:16

   龙南杨村,嵌在赣南客家山脉的怀抱中,太平桥的石缝里渗着岁月的凉,太平江的浪花裹着乡音的暖。清晨的菜市场,阿婆挑着两竹篮的农家菜,用杨村话搭话:“今朝晨摘的青菜一嫩,要唔称两斤?”傍晚的古榕树下,叔公叔婆摇着蒲扇给孙辈讲古:“以前涯扛着犁耙下田,唱着山歌就能把日头唱落岭。”这口带着中原古音的杨村方言,是杨村人最鲜明的“身份标识”,是比瓦檐下的石板更厚重的地方名片,更是托举客家文化的根脉。

   一、方言如名片:一口乡音认故乡

   方言从不是简单的语言符号,而是一方土地的“文化身份证”。杨村方言属客家语系粤北片,是千年前中原移民南迁时,与当地畲、瑶语言交融出的“活化石”——里面藏着《诗经》《论语》的余韵:把“走”叫“行”,把“吃”叫“食”,把“太阳”叫“日头”,把“下雨”叫“落水”。这些词汇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杨村人与先祖对话的通道,也让杨村的文化有了独特的“口音”。

   在杨村,乡音是最好的“介绍信”。去年深秋,当兵转业在外地工作二十几年的老廖回村,刚在圩口小餐馆便问“有冇灰水腊皮子呀”,老板娘就笑着递过袋子:“听你这口音就知道讲的是散装杨村话!刚蒸好的,拿两斤回去尝尝家的味道。”不需要查户籍、问籍贯,方言里的尾音、语调,就像名片上的烫金印记,清晰地标注着“自家人”的身份。反观如今许多村镇,方言渐弱,年轻人见面只能靠“你是杨村哪个村的”确认归属,少了那份“一听乡音就亲近”的默契。

   杨村方言里更藏着当地人的生活哲学。形容人急性子,不说“急躁”,而说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”,带着农耕生活的鲜活;劝人踏实做事,会说“一步一个脚印,饭要一口口吃”,透着客家人的坚韧。就连邻里打招呼,一句“食过早了冇”(吃过早饭没),都比普通话的“早上好”多了份烟火气。若没了这方言,杨村的“个性”便像被抽走了灵魂,只剩山水的空壳。

   二、“宁改祖宗姓,唔改祖宗言”:刻在血脉里的坚守

   杨村老辈人常说:“宁改祖宗姓,唔改祖宗言。”这句话不是固执,而是对文化根脉的敬畏。明清时期,杨村人因战乱、灾荒多次迁徙,有的人为了生存被迫改姓,却从不让方言断代——他们知道,姓氏是符号,方言才是连着先祖、连着故乡的“脐带”。

   83岁的刘娭姐,是村里出了名的“方言守护者”。她小时候跟着父母从广东梅州迁到杨村,如今记性大不如前,却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母亲教的方言童谣:“月光光,照厅堂,老妹织布到天光;阿爸捡柴归,娭姥煮茶汤。”她常摸着曾孙的头说:“涯阿公当年为了躲土匪,把‘林’姓改成‘刘’,但临死前还抓着涯的手说‘女呀女,姓能改,话不能忘,忘了话,就忘了自己从哪来’。”现在,刘娭姐每天都教5岁的曾孙说方言,哪怕孩子一开始只会含糊地喊“阿婆”,她也耐心纠正:“这是‘鸡公’,不是‘公鸡’;这是‘辣子’,不是‘辣椒’——要记牢,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话。”

   这份坚守,还藏在杨村的民俗里。村里办婚事,媒人说亲必须用方言,要把“生辰八字”“彩礼嫁妆”说得明明白白;新人拜堂时,长辈的叮嘱要用方言:“以后爱好好过日子,孝顺公婆,照顾细子”;就连办丧事,“哭丧歌”也得用方言唱,歌词里满是对逝者的不舍,也藏着家族的往事。记得有年冬天,村里的阿财叔公去世,他儿媳妇用杨村话唱哭丧歌:“爷呀爷,你走得急,冇听新波再喊一声‘阿爸’;你教涯耕田,教我插秧,如今只剩田埂空荡荡……”在场的人都红了眼——不是歌词有多华丽,而是方言里的情感,比任何语言都更能戳中人心。

   可如今,这份坚守正被现实冲击。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,回家后习惯用普通话和孩子交流;幼儿园里,老师教的是标准普通话,孩子连“阿公阿婆”都很少喊。刘娭姐的曾孙上幼儿园后,就很少说方言了,有次刘娭姐问他“要不要吃‘粄子’”,孩子茫然地问:“粄子是什么?是雪糕吗?”刘娭姐急得抹眼泪:“你这满崽头连祖宗的话都快唔会讲了,以后还样般认祖归宗啊?”

   三、客家山歌:方言孕育的“声韵魂”

   如果说杨村方言是客家文化的“根”,那客家山歌就是这根上开出的“花”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杨村,山歌是“无孔不入”的——春耕时,妇女们弯腰插秧,嘴里唱着《插秧歌》:“手把青秧插满田,低头便见水中天;六根清净方为稻,退步原来是向前”;秋收时,男人们挥着稻穗打谷,唱着《打谷歌》:“金黄谷子堆成山,今年收成笑开颜;留着新米敬祖宗,剩下的米换油盐”;就连年轻人谈恋爱,也靠山歌传情:“妹崽站在山顶上,歌声飘到涯心房;要是阿妹唔嫌弃,明年娶你做新娘”。

   50岁的赖阿萍,是当地客家山歌的非遗传承人。她12岁跟着母亲唱山歌,如今还能清晰记得第一次登台的场景:“18岁那年村里办山歌会,涯唱了首《太平江情歌》,台下掌声雷动,邻村的后生还特意跑过来问涯‘阿妹,能不能再唱一遍’。”那时候,杨村的山歌会比过年还热闹,邻村的人步行几十里路来听,有的还带着自家的米酒、油果,听完山歌就凑在一起唱和,直到月亮升到山顶才散。

   可如今,山歌的“舞台”越来越小了。机械耕作取代了人工插秧、打谷,田埂上再也听不到“哎——哟——”的山歌号子;年轻人戴着耳机听流行歌曲,觉得山歌“老土”;更关键的是,方言的式微让山歌成了“无源之水”——山歌的曲调再悠扬,没有方言的歌词,就没了灵魂。赖阿萍这几年一直在推动山歌进校园,她带着自制的竹板、山歌谱,去杨村一些幼儿园教孩子唱山歌,可孩子们连方言都咬不准:把“田埂”说成“tián gěng”,把“阿妹”说成“ā mèi”,把“翁菜”说成“hóng cài”,完全没了杨村山歌的韵味。

   有一次,赖阿萍教小学孩子们唱《春耕歌》,其中有一句“阿公扛锄去耕田,阿婆送茶到田边”,一个孩子举手问:“老师,‘扛锄’是什么意思?阿婆为什么要去田边送茶?”赖阿萍心里发酸——现在的孩子没见过祖辈耕田的场景,也听不懂方言里的生活细节,怎么能唱好山歌?她只好先从方言教起,每天花半小时教孩子们说“扛锄”“犁耙”“晒谷场”,再一句句抠山歌的发音。虽然进度慢,但赖阿萍没放弃:“山歌是方言的‘声韵魂’,要是山歌没了,方言的魂也少了一半。”

   记得前几年重阳节,燕翼围里举办“客家山歌节”,赖阿萍带着学生们登台表演。当孩子们用略显生涩的杨村话唱起《太平情歌》时,台下一位在外打工的年轻人突然红了眼,他拉着赖阿萍的手说:“阿姨,我小时候听我妈唱过这首歌,今天再听到,感觉这才像回到了家。”那一刻,赖阿萍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——山歌和方言,就是这样牵着杨村人的乡愁,不管走多远,只要听到那熟悉的调调、熟悉的乡音,就知道“家在这儿”。

   四、守住方言,就是守住杨村的根

   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”,贺知章的诗句里,藏着中国人对乡音的珍视;“宁改祖宗姓,不改祖宗言”,杨村人的老话里,藏着对文化的坚守。方言不是“土话”,而是活着的历史;山歌不是“老调”,而是流动的乡愁。

   如今,虽然方言和山歌面临传承的困境,但总有人在默默守护:刘娭姐教曾孙说方言,赖阿萍推山歌进校园,村里的老人会在晒谷场给孩子讲方言故事,甚至有人把杨村方言的词汇、山歌的歌词整理成小册子,传给下一代。这些小小的努力,就像太平江的流水,虽然缓慢,却能汇聚成守护文化的力量。

   愿多年后,杨村的菜市场依然能听到“食过朝了冇”的问候,古榕树下依然能传来方言童谣,太平江的岸边依然能飘出山歌声;愿每一个杨村人,不管走多远,都能凭着一口熟悉的乡音,找到回家的路——因为他们知道,方言在,根就在;山歌在,乡愁就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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