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有相马师，如古代之伯乐；也有相牛师，分布在农村各牛墟。而在狗寨，有个相狗师，人称苟叔。    
    苟叔相狗，很准。狗寨人旧时多以捕猎为生，家家都有几条狗。猎狗捕猎，家狗看家，各司其责，互不相干。浮浅的相狗，普通人都会。如“一狼二虎，三根须的懒狗牯”，意即：只长一根须的狗，如狼般机灵、凶狠；二根须的，似虎般威武、勇猛；三根须的，定是条懒狗，只能趴在墙根守门儿，有陌生人来了吠几声吓吓人，打猎捕兽，是断断不行的。更深一层的相狗方法，就要如苟叔之专业人士才会了。苟叔相狗，从头、身、腿、尾、嘴、舌、牙、鼻、耳、眼、毛等综合判断。手抓一把狗粮，半蹲，逗一逗，让狗吃食。苟叔有办法让陌生的狗在极短的时间内和他厮混相熟。他给狗儿挠痒痒、按摩，使狗儿舒服得发出呜呜的呻吟声，任由他摸、捏、按、推，之后对狗的品性、能力作出判断。

    好的猎狗，勇猛、聪明、灵活，会分工合作，和猎人配合默契。比如，三条猎狗，遇到一头大野猪，它们会立即分散开，从三个不同的角度与野猪对峙。首先后面的猎狗发动攻击，冲上去咬一口野猪的后臀，待野猪回头时，它已退出几米之外；另一条猎狗从后面再次发动攻击……把野猪耍得团团转；当猎人开枪射击野猪时，三条猎狗适时散开，避免被散弹击中。猎人都想有几条好猎狗。苟叔便常被人请去相狗，得些微薄报酬。苟叔相狗，不但眼法精准，判断无误，而且公平，好就说好，孬就说孬，不夸大，不隐瞒，因此闻名十里八乡。

    狗寨有个养狗专业户，叫来富，养了几百条狗。有一天，来富两手提着重重的礼品来到苟叔家，请苟叔带买家来他家相狗时，多多美言几句。苟叔听了来富的来意后很生气，当场把那些礼品扔到院外，说：“来富侄儿，你不像个不明事理的人哩，怎么说出这等糊涂话。你苟叔相了几十年狗，从来一是一，二是二，你现在叫我说瞎话，既坏我名声，又损买家利益，这样的事我做不出。”

来富说：“卖狗的钱，我按卖价分成给您。”

    苟叔啐了来富一口说：“你苟叔虽然家境不很富裕，也不愿用你那黑心钱。”

    被苟叔用笤帚赶走的来富，转了一个弯后，回头呸了一口说：“没见过你这样跟钱过不去的。”

    苟叔有个堂侄，叫学文，这年考上大学，成了狗寨第一个大学生。但学文妈是个病秧子，一年四季药罐子不离手，把一个家都掏空了，哪里有钱供他上大学？学文爹找到苟叔，想把家里的几条猎狗卖了，请苟叔帮忙问问有没有人要。

    “不能卖呀!”苟叔说，“那可是几条上好的猎狗哩，卖掉了你就没有挣钱的门路了。”

    “没办法呀，只能先顾眼前。”学文爹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    “学文是咱狗寨第一个大学生，这学必须想办法让他上。”苟叔挠挠头皮，也帮着想办法。忽然，他被学文家的看家狗吸引住了，问学文爹：“这狗褪毛脱皮呢，怎么回事？”

    学文爹说：“不晓得，都几个月了。”

    苟叔哦了一声说：“明天我送点药过来给你。”

    第二天晚上，苟叔来到学文家，盯着病狗看了足足半小时，忽然一拍大腿说：“有救了。”

    学文爹问：“你是说这狗的病能治好？”

    苟叔说：“不，我是说学文的学费有了，真是天无绝人之路。你这狗身上有狗宝，活不了了，要杀掉，取狗宝。”

    “那不是能卖几万元？”学文爹听说过狗宝的事。

    苟叔说：“这样吧，三万元，你把这狗卖给我。你们也不知道怎样取狗宝，弄坏了就一文不值了。”

    后来，人们听说苟叔把狗宝卖给医院，得了五万元。虽说听说他轻轻松松赚了二万元，心生嫉妒，但也没办法，该他得，别人不会取狗宝啊。

    几年后，学文大学毕业，进入政府机关工作，有次和医院领导一起喝酒。院长酒后失言，说出了几年前的一个惊天秘密。那年学文家卖给苟叔的那条狗，就是普通的皮肤病，哪有什么狗宝。苟叔一个相狗师，能把狗里狗外看个透，他会不知道？狗宝的事，是苟叔和院长设好的一个局。

    作者简介

    赖海石，东莞小小说基地成员。作品散见《赣南文艺》《江西教育》《锑都文学》《企业家日报》等报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