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村镇的山水间,藏着一段赖、蔡两姓携手开基的往事。那故事像山间的清泉,流过明清的岁月,至今仍在乡人的言谈中叮咚作响。
相传数百年前,烽火连天的日子里,赖氏与蔡氏的先人背着行囊,从福建一路向南迁徙。他们跋山涉水,衣衫褴褛,只为寻一处能安身立命的净土。当脚步踏入杨村地界时,一行人忽然停下了脚步——眼前是群山环抱的盆地,三座起伏的山峦像一只稳稳当当的聚宝盆,盆底是望不到边的良田,潺潺溪流绕着田埂蜿蜒,空气中飘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。“就是这里了!”领头的长者望着这片土地,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光。图片
先人们在今杨村老粮管所上坊区域落下担子,劈柴、建房、开垦荒地。赖姓族人多些,便在太塘头边扎营;蔡姓则在上坊立基,那条最早的街巷,后来就被叫做“蔡屋街”。起初的日子清苦却安稳,两姓人共用一口井,共耕一片田,谁家盖房缺了木料,邻里总会扛着锄头来帮忙;谁家孩子没了奶水,隔壁的婶娘会把自家娃的粥分一半过去。赖家的祠堂与蔡家的祖屋隔街相望,节庆时一起舞龙灯,遇雨时共挤一间屋檐,亲得像一家人。
可日子久了,人口渐渐多了起来。蔡屋街的屋檐下,孩子们在狭窄的巷子里追逐,常常撞翻了墙角的陶罐;田埂上的禾苗长得密不透风,却仍不够两姓人糊口。族老们坐在祠堂里商议,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。“像黄竹那样分开来发啊。”一位白发老者磕了磕烟灰,“竹子挤在密丛里长不发,分开了才能各成一片竹林。”这话点醒了众人,于是他们请来了一位风水先生,希望能寻一处新的家园。图片
风水先生身背一把油纸伞和罗盘,在杨村的山山水水间走了半个月。他看过溪边的沙地,嫌太潮湿;望过山顶的平地,怕遭风雪;最终在陈坑停下了脚步。这里背山堂阔,龙脉突出,藏风聚气,是块宜居的宝地。可难题来了:赖蔡两姓哪一姓搬走呢?赖姓人多,搬起来不容易;蔡姓人少些,却也舍不得开基住惯了的蔡屋街。正当众人犯难时,蔡姓的胜林公站了出来。他是族里最有声望的长者,格局大,黝黑的脸上刻着风霜,说话却掷地有声:“让赖家留下吧,我们蔡姓迁去陈坑。”
没人反对,也没人说客套话。两姓人心里都清楚,胜林公的决定,不是退让,是成全。搬家那天,赖姓人扛着蔡家的木箱,蔡姓人帮着赖家修补漏雨的屋顶。队伍出发时,胜林公回头望了一眼蔡屋街,街旁的老樟树已经枝繁叶茂,他仿佛看见多年前先人们在这里种下第一粒种子的模样。
不到一年,陈坑就升起了炊烟。赖、蔡两姓人一起夯土、砌墙,一座方方正正的围子拔地而起,蔡姓人终于住进了宽敞的屋子。围子里的天井能晒满一整个秋天的稻谷,孩子们在院子里追蝴蝶,再也不用担心撞翻陶罐了。可天有不测风云,接连几年大旱,陈坑的溪流渐渐瘦成了细线,田里的禾苗卷了叶,井里的水也见了底。胜林公站在围墙上望着干裂的土地,一夜之间添了好些白发。
“再找一处有水的地方!”胜林公拍板决定。这一次,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陈坑口的中和正方向。族人跟着他,带着种子和农具,又一次踏上了迁徙的路。中和正的土地更肥沃,黄坑河水流更充沛,他们在这里盖起新的祠堂,祠堂朝向陈坑,以示不忘根基。祠堂正堂的匾额上写着“济阳堂”,提醒着后人,这位先祖如何带着族人一次次在困境中寻得生机。
岁月流转,赖姓在杨村上坊繁衍生息,蔡姓在中和正开枝散叶。两姓人从未断了往来。逢年过节,赖家的后生会提着糕点翻过山头,去蔡家的祠堂拜年;蔡家的姑娘出嫁,送亲的队伍里总少不了几个赖姓的叔伯。老人们说,当年那三座像聚宝盆的山,把福气分给了两姓人——赖姓人丁兴旺,蔡姓财源广进,都是沾了这片土地的灵气,更是记着两姓互助的情分。
如今的杨村上坊,蔡屋街的老樟树还在,陈坑的围子虽有些斑驳,却依然坚固。中和正的稻田里,春天一片碧绿,秋天一片金黄。风吹过稻浪,仿佛还在诉说着那段“像黄竹那样分开来发”的往事——不是分离,是为了彼此长得更茂盛,就像山间的竹林,根在地下紧紧相连,枝在天上各自舒展,共同撑起一片浓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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