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峰笔下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        村印象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旅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地方文化 更多

典故传说

阳明文化

银山文化

饮食文化

地名文化

来了杨村必看景点





乌石围


▲太平古镇

 ·当前位置:首页 > 地方文化 > 阳明文化 > 内容 

寻踪黄塘:在残垣间叩问王阳明的烽火岁月

作者:蔡海峰  发布时间:2019-8-5 11:26:50

   车轮碾过杨村乡间的晨雾时,后视镜里的银山庙岗正被初阳镀上一层金纱。九十年代的一个春日,我驾车与龙南县工商局老局长廖元周、龙南县旅游局叶万隆局长,还有龙南县土地管理局局长我的父亲蔡顺明,四人驱车驶向坪湖黄塘——那片在正德年间被王阳明麾下将士的足迹焐热的土地。车上的三用机里正播着赣南采茶戏调子,忽高忽低的唱腔与窗外掠过的竹林相互应和,仿佛提前奏响了一场跨越四百多年的对话。

   一、青山围合处的历史坐标

   从银山庙岗转入蜿蜒的村道,这里原是通往坪湖黄塘的古道,四百多年前,王阳明的士兵或许就踏着这样的青石板,背着长矛与火铳往来穿行。彼时南赣的晨雾还未散尽,而我眼前的草木已漫过了半道山径,两侧的青山便如巨幅屏风般展开。廖元周老局长坐在副驾驶座上,指尖轻叩着车窗:“当年王阳明从南安府出兵,经龙南往三浰,黄塘是必经的屯兵要地。你看这地势,南西北三面环山,东面开阔,正是‘一夫当关’的形胜。”他的乡音里带着泥土的厚重,将我们的思绪拽回明正德十三年的烽烟岁月。那时的王阳明刚平定桶冈贼寇,挥师南下直指三浰,而黄塘因其险要地势,成了南赣巡抚大军的前沿营地。

   我将车子停在一片平整的谷地,眼前的景象露出几堵被岁月啃噬得斑驳的夯土墙——那便是黄塘的残迹了。让我心头一震:一堵斑驳的石砌围门孤耸于新楼之间,围门的位置依旧嵌在青山的臂弯里,门框是整块的麻石,凿痕粗粝,像一道凝固的蹙眉。石门楣上的字迹早已被风雨磨平,唯有两侧残留的门臼里,还卡着半截朽木,似乎轻轻一推,就能听见四百多年前吱呀的开门声。往里走,眼前却是一片整齐的民居,红砖墙与琉璃瓦在阳光下亮得刺眼,谁也想不到,这片屋舍之下,曾是王阳明驻军平三浰时的中军帐所在。围门内,几栋贴着瓷砖的现代民居错落排列,叶万隆局长指着墙角裸露的夯土墙:“你看这地基,青灰色的是明代的城砖,被后来的房基压住了。”我们几乎难以察觉,这片烟火气十足的村落之下,曾蛰伏着一支枕戈待旦的军队。指尖触到地基边缘的土块,果然坚硬如石,细缝里还夹着几星暗红的陶片,像凝固的血点。

   二、残垣断壁间的兵戈回响

   绕过民居,后围的残墙断壁更显苍凉。墙体多已塌成半人高的土垄,夯土层里嵌着碎瓷与贝壳,据说是当年士兵们建房时混进去的骨料。有一堵墙还剩着一米多高,顶部呈锯齿状,许是箭垛的遗迹,墙面上密布着蜂窝似的孔洞,不知是虫蛀还是当年的弹痕。墙根下长满曼佗萝和狗尾草,风一吹,毛茸茸的穗子扫过土黄色的墙身,像无数只小手在抚摸时光的伤痕。父亲蹲下身,手指拂过墙根一处凹陷:“你看这痕迹,像是兵器碰撞留下的。”话音未落,一阵山风穿过墙隙,发出呜呜的声响,恍惚间似有甲叶摩擦的轻响从时光深处渗出。我们踩着带有硝烟味的野草往前走,这时廖元周老局长提了提身上坡着的大衣,指向一片略高的台地:“那里是当年的中军帐位置,王阳明可能就在这围子里点将升帐。”

   台地边缘,几株老樟树虬枝盘曲,树干上密布的节疤如同凝固的兵符。树下散落着半块刻有绳纹的石础,叶万隆局长拾起石础,掌心沾满青灰:“这类石础在明代军营遗址常见,原是支撑营帐的柱基。你看远处那片开阔地。”他抬手指向围外的山脚下,“那便是当年的训练场,士兵们在此操练刀盾弓弩,马队则在更远处的放马地驰骋。”顺着他的指向望去,如今的训练场已辟为稻田,春水倒映着天光,偶有白鹭掠过,却依稀能想见当年旌旗翻动、杀声震野的壮阔。

   三、炊烟与长策:跨越时空的对话

   站在残墙之上,极目四望,周遭的青山如黛,将黄塘围成一座天然堡垒。廖元周老局长说起当地老人口口相传的故事:“这里是当年王巡抚的军队在这里的屯田训练场,军纪极严,士兵们自己砍柴做饭,从不扰民。”如今被辟作了菜地,菜畦边还留着半圈石砌的马槽,槽壁上刻着模糊的蹄印,青苔顺着刻痕爬成了墨绿的纹路。

   此刻正值午饭时分,邻村的炊烟从山坳里升起来了,淡蓝色的烟缕打着旋儿往上飘,掠过残墙的顶际,渐渐与天边的云霞融为一体,我忽然想起史料里写王阳明驻军时,“日则练兵,夜则焚膏,炊火连营,光彻山谷”。眼前的炊烟似乎也变了颜色,与历史的想象重叠在一起,恍惚间成了士兵们埋锅造饭的烟气,竟分不清哪一缕是四百多年前的军灶余温。仿佛那些穿着粗布战衣的身影在烟雾里若隐若现,有人在擦拭兵器,有人在低声交谈,而中军帐里的灯烛,正映着王阳明伏案疾书的侧影——他或许正在写《平浰头碑》,笔锋凌厉如剑,将“破山中贼易,破心中贼难”的哲思,刻进南赣的山水之间。

   叶万隆局长望着围门方向的新建筑群,神色凝重:“你看这围门虽在,但遗址核心区已被民居覆盖。王阳明在南赣的军事遗址本就不多,黄塘作为平三浰的前沿阵地,史料价值极高。”他蹲下身,轻抚一段露在地表的明代墙基,“我们正在做遗址保护规划,打算将这些残墙进行原址标识,在周边建设展示馆,让后人知道,这里曾走出过‘破山中贼易,破心中贼难’的哲学先师,也曾驻扎过一支荡平匪患、安民乐业的仁义之师。”

   四、余响:让历史在现世扎根

   返程时,午阳将残墙照得格外温暧炫眼。父亲在车上翻看着一叠材料中的照片,忽然说:“刚才在训练场边,我捡到一块带釉的陶片,说不定是当年士兵的食器残片。”那片陶片此刻正躺在我的掌心,粗粝的边缘带着时光的磨痕,却仍能看见暗黄色的釉光——那是四百多年前的窑火,在现世的掌纹里微微发烫。

   车子刚驶离黄塘时,我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堵残墙,墙缝里的野草在风里摇晃,像无数面小小的旌旗。山脚下的民居里传来午饭的香气,电视声与孩童的笑闹声混在一起,飘向寂静的山林。历史与现实在此刻重叠,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烽烟与呐喊,似乎从未真正远去,它们只是化作了残墙里的一粒土、马槽上的一道痕,在某个暮色四合的时刻,随着炊烟一起,从岁月的褶皱里浮出来,向每一个驻足的人,轻轻诉说着曾经的金戈铁马,与一位圣贤在荒野中留下的精神火光。

   车窗外,黄塘的残垣在记忆里愈发清晰。或许某天,当保护规划落地,当游客站在标识清晰的遗址前,能听见山风穿过围门时,除了呜咽,还有来自正德年间的、关于平定与治世的悠长回响。这回响,正该是我们对历史最好的回应。

   黄塘的遗址上,新楼的窗户映着周边的青山秀水,而窗台下的残墙依旧沉默。当叶万隆局长谈论保护规划时,当廖元周老局长讲述往事时,我忽然明白:历史从不是封存在古籍里的文字,而是像黄塘的夯土墙一样,既承受着岁月的侵蚀,也等待着被重新看见。那些散落的城砖、残存的墙基、甚至是被炊烟熏黑的山坳,都在等待一场与现世的和解——让王阳明的文韬武略,让那段安民平乱的历史,不仅成为遗址旁的解说牌,更成为滋养这片土地的文化血脉。

·上一篇:古榕承祥,王阳明智解点化蔡屋百.. ·下一篇:银山夜话:惠明住持为王阳明剿匪..
关闭本页】【返回页顶


联系我们 | 征稿启事 | 责权声明

()  

信息由如涉及隐私、侵权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