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村镇的老辈人总说，七十年代的阿清𧊅仙婆，闻名杨村、大坝、夹湖，甚至广东的上坪，嗓门里像揣着个铜铃铛，一念起“仙语”来，能把屋梁上的燕子都震得扑棱棱飞。她盘腿坐在堂屋的旧藤椅上，面前摆着个豁口的瓦碗，碗里插三炷香，香灰歪歪扭扭积成小堆，她就眯着眼，手指捻着褪色的红绳，嘴里念叨：“仙爷驾云到，阴阳路开了；家宅有秽气，还需供奉消。”

   求神的人都信这套。带条鞭炮的，是求孩子不夜啼；揣着“三块六”红包的，多是问田里的稻子会不会生虫；拎着公鸡或米酒来的，大半是家里有病人，盼着“仙爷赐药”。阿清𧊅从不开口要啥，只等香烧到一半，突然睁眼拍大腿：“仙爷说了，缺块蓝布镇宅！”或是“需只活鸡祭灶！”求神的人便忙不迭地掏东西，谁也不敢怠慢。

   这天晌午，阿秀麻来了。她老公上个月上山拉坑筒摔断了腿，药渣倒了半箩筐也不见好，脸黄得像腌菜，攥着个“六块六”的红包，站在门口直打颤。阿清𧊅正闭着眼“请仙”，嘴里哼着：“东南有煞来，需用生灵摆；心诚则灵验，仙爷把祸排。”

   刚进阿清𧊅屋门，阿秀麻憋了一路尿急了，农村人家的茅房远，见堂屋侧边的房门虚掩着——那是仙婆的房间，里头摆着个木尿桶，供自家人积肥用。她估摸着仙婆忙着“请仙”，便蹑手蹑脚溜了进去，反手带上门，褪下裤腰尿刚出，就听见床上传来动静。

   床是老式的雕花木床，挂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蚊帐，帐子垂得低，看不清里面的人。只听一个沙哑的男声慢悠悠响起，是阿清𧊅的老公阿周古，他又出去喝醉回来躺床上打旽，听房间尿桶有屙尿的响声，此刻八成是把进来的人当成了自家夫娘了。

   “阿清𧊅，”阿周古打了个哈欠，“这几日吃鸡吃腻了，嘴里淡出鸟来。等下跟那些问神的人说，仙爷要条狗崽子‘供奉’，咱炖来调节一下伙食了。”

   阿秀麻正往下蹲的身子猛地一僵，裤腰还挂在膝盖上，刚屙出的热尿瞬间变成了冷汗，顺着脊梁骨往下淌。她大气不敢出，耳朵却支棱得老高。

   “还有，”阿周古又说，听着像是翻了个身，“那些人看着虽穷，红包里塞的钱应该不少。你多要些，我那双布鞋后跟磨穿了，后圩我要去杨村圩买双新鞋的。”

   阿秀麻这才反应过来——床上的人把她当成仙婆了！她吓得魂都飞了，哪还顾得上撒尿，手忙脚乱往上提裤子，可越急越笨，裤腰卡在膝盖上扯不动，裆部早被漏出的尿浸湿了一大片，黏糊糊贴在身上，又凉又臊。

   “仙爷……仙爷显灵了没？”阿清𧊅的声音从堂屋飘进来，越来越近。

   阿秀麻吓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，猛地拽起裤子，也顾不上系腰带，提溜着裤腿就往门外冲，差点被门槛绊倒。她头也不回地往家跑，蓝布衫被风吹得鼓鼓的，湿了的裤裆贴着腿，又狼狈又滑稽。

   那“六块六”的红包，早被她攥得皱成了一团，掉在了路边。

   这事没两天就传遍了杨村。有人撞见阿秀麻晒被单，就故意问：“妹子，你家被单咋有股子尿骚味？莫不是仙爷显灵，给你‘赐福’了？”阿秀麻红着脸躲进屋，半晌不敢出来。

   更有人见了阿清𧊅，憋着笑问：“仙婆，听说仙爷最近想吃狗肉？要不要我家那条黄狗崽子，给您‘供奉’上？”阿清𧊅起初还瞪着眼骂“你就冇好尿屙的乱话事！”后来见问的人多了，才知道是自家男人漏了嘴，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好些天没出门“请仙”。

   可笑话归笑话，过些日子，照样有人拎着鸡、揣着红包往阿清𧊅家跑。只是没人再敢进她房间撒尿了，哪怕憋得直跺脚，也宁愿多走半里路去茅房——谁也怕撞见仙婆老公，再听着啥“仙爷要吃狗崽”的新鲜话，落得个裤裆湿透的笑柄。

   直到如今，杨村的老人闲坐拉呱，还会拍着大腿笑：“当年阿清𧊅那口子，才是真‘仙爷’嘞，想吃狗崽就敢让仙婆去要，比仙爷还灵验！”